张轲团队设计的杨梅竹斜街53号院,院子被整个“掏空”,5个小木屋像盒子一样有的落在地下,有的悬挂在墙壁上。 里屋住着大儿子和媳妇,妈妈、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挤在外间屋,两张上下铺分别安置弟弟和妹妹,箱子上铺着席梦思当作妈妈的床,屋里所有孩子都已经成年……20年前,一部《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》,让人们看到了部分胡同居民令人难以想象的局促生活。 20年后,这样的生活,仍是很多北京老城人民的日常。西城区白塔寺街道居民大力叔,老两口至今住着21平方米的房子。他的一户邻居,8平方米住了4口人,“进屋就上炕”。 北京胡同不仅是四世同堂和城南旧事,也不仅是“天棚鱼缸石榴树,老爷肥狗胖丫头”。光如厕和洗澡两件大事,就困扰了老城居民数十年。 如今公厕环境已经改善,但部分公共浴室的消失令洗澡越发麻烦。一些独院和生活水平较高的人家,接了管子和上下水道在家洗,有单位的在单位洗。大力叔家就自己弄了个下水道,“凑合洗一洗”。 北京正在实施的“城市更新”,可以追溯到近30年前——腾退部分人口,在不大拆大建的框架下,通过市政改造、功能补齐和现代设计的引入,让胡同生活面貌发生改变。 10年前,“北京国际设计周”启动,将设计师们天马行空的思维装进了老城胡同。北京的城市更新从而融入了更多现代思维。每年秋天,一周到一个月的时间里,国际国内知名设计师的项目在北京老城各个片区展示。 大栅栏、白塔寺、前门,如今在这些有着六七百年历史的片区里,打开一扇四合院的门,会不知道眼前出现的,是哪一个世纪。在白塔寺宫门口二条14号,沿街是一家窗明几净的咖啡厅,穿过咖啡厅进入院里,眼前陡然升起一道狭长的砖墙,像一块石碑高达屋顶。 老青砖是保留下来的,背后其实隐藏着楼梯。拾阶而上到达屋顶天台,目光越过树杈,正好落在不远处的妙应寺白塔上。 院里加建的建筑全部拆除,8户人家被改造成6间客房,每个房间通过天窗增加采光。这个名为“树下屋”的院子,现在是一家民宿。设计团队的牵头人是青山周平,近年在中国声名鹊起的新生代日本建筑师。 院落的设计既是现代的,也延续了一些传统。比如,杂院的生活空间相对开放,邻里之间可以交流,而酒店是私密的。“树下屋”希望融合二者,不仅有咖啡厅、院落这样的公共空间,还把客房立面设计为落地玻璃,将看书、聊天等相对公共的功能区布置在窗边,客人可以看到彼此,像邻里一样打招呼。 科幻作家郝景芳也入住了白塔寺的一个院落。她创立的儿童教育机构“童行书院”,落脚在宫门口四条36号。这个150平米的大杂院,被著名设计师张轲团队彻底重塑,分成一个连续开放空间、一个居住单元和一个综合服务单元三个层次的“共生院”,既作为教育活动空间,也充当郝景芳的个人工作室。 隈研吾、朱小地、马岩松等七位国际级建筑设计师,在前门和崇文门之间的打磨厂胡同,同时打造了七个院落样本。老苏联医院的218号,被马岩松改造成了网红建筑“胡同泡泡”;瑞华染料行旧址外部保留了历史面貌,里面成了共享办公区;清末协和医院旧址220号院原已残破不堪,被隈研吾改造后,现在进驻了建筑咨询公司。 北京胡同设计中的“先锋”元素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与北京国际设计周的“联姻”。然而,这些天马行空的胡同设计实验,一开始曾遭遇了老北京人的拒绝。 两年前,青龙胡同引入国际知名的哥本哈根城市更新团队,利用北欧经验实施整体更新,创新地盘出一条4公里的“青龙活力之环”。自改造启动,北京国际设计周组委会副主任王昱东就一直听到居民投诉,说施工影响了他们的生活。胡同里禁止停车,居民不得不停到远处,也招致了抱怨。 反对声音最大的,是一些土生土长的社区居民。白塔寺街道居民高阿姨告诉记者,她希望这些腾出来的空间能“给居民分一分”,大伙儿住得宽敞点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