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道元班是对传统教育的一个全面颠覆,跟我们的教育是不接轨的。”回望当年,刘长铭坦言面临的压力比想象中大。“我内心的压力很大,担心他们的出路。” 2010年9月,在首届道元班的入学教育课上,刘长铭与19个孩子促膝长谈。讲完话后,一位女生站起身礼貌打断,“校长,您是不是拿我们当小白鼠?”刘长铭笑答,“你们是小白鼠,但是我们是经过了认真思考来做的这件事情,你们不会有太差的结局。” 事实证明如此。这个班级的学生在两年内出版文学作品5部,拍摄电影纪录片1部,获得国际奖3项,国家发明专利2项,全国奖6项,市级一等奖9项、二等奖6项……或留学或创业,每个学生的付出最终都得到了回报。 因为惊人的文学创作天赋和突出的主持能力,李一格被北京四中道元班选中,成为首届道元班的一员。在她看来,这里的学生“认定自己的不同,且有勇气选择这个不同”。后来李一格成为全球创新大学Minerva创始届学生,热衷教育相关研究。 北京四中优秀毕业生是刘长铭的骄傲。他常常拿张然(化名)的事情举例——一个喜欢研究飞机和火箭的男孩。 多年前的一天,还是道元班学生的张然在家里完成了一个实验——点燃火箭发动机。兴奋的张然拍下照片与校长分享,这个举动让刘长铭吓了一跳。“引发火灾怎么办?”“燃料是哪里来的?”一连串的疑问跃入刘长铭的脑海。 还没等刘长铭开口,张然的回答便打消了他的顾虑。“安全问题已经考虑进去,可以随时控制火箭发动机熄火。” 火箭的燃料是张然自己配置的。为了做这件事情,他自学了大学的燃料化学。“他以前化学成绩很不好,考试成绩最高的一次才得79分。但是当他需要这些知识的时候,他很快就能获得。”在他看来,兴趣或需求驱动下的主动学习是最高效的学习,这在道元班的实践中也被多次证实。 人的创造力与生俱来。刘长铭认为,李一格、张然一样的学生并不是极少数。“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的兴趣领域都是天才,但是很遗憾,经过了早前教育‘洗礼’,最初的创造性被磨灭得所剩无几。” “或许这些人不善于考试,但是他们都是天才。我们的社会应该有一种制度来保证,让他们把他们的聪明才智释放出来。”刘长铭说。“而纵观人类历史发展,多数对社会进步有巨大贡献的人,不少都是传统教育体制的叛逆者。” 在他眼里,现今教育体制产生于工业化时代,只适合批量生产人才。而如今,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技术创新进入到前所未有的活跃期,而教育却未能完全摆脱“工业化”的印记。 “道元班的孩子,都是被以往的教育修理了以后的幸存者。”提起近几年道元班的招生状况,刘长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。“这样的学生越来越少,越来越难挑。” 很多对教育的理解,也来自于刘长铭做家长的体验。“我的女儿上过一段时间的奥数班。”忆起往昔,刘长铭有些懊悔。 刘长铭跟妻子同为教师,教学繁忙,常常无暇顾及孩子。每日女儿从学校对面的黄城根小学放学后,便步行到刘长铭的办公室做作业。一边等爸妈,一边玩耍,小小的办公室便成为女儿的游乐天地。 女儿最喜欢的是用粉笔画画。一次偶然,画作被当时北京四中美术老师丁榕瞥见,她马上提醒刘长铭,“你赶快让她报美术班。”丁榕告诉刘长铭,满地的画没有一笔修改,你闺女比一般孩子的美术起点要高,可以培养培养。 刘长铭听从建议,但女儿只学了一年美术便停掉了。原因是,当时女儿即将升入初中,而想被报送进好学校,奥数成绩是一大门槛。“她便停掉美术班,开始学奥数。” 这段经历对刘长铭是一次鞭策。在他看来,对于孩子需要什么,适合什么,每个家长应该有自己的价值判断。 而实际上,近些年,教育的“剧场效应”一直存在——一旦家庭里有孩子进入升学的剧场,只要前排有人站起来,不管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选择,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落后能看到戏,家长都不得不站起来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