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日来,随着「富士康印度大扩张」的消息传出,「××要跑了」的传言迅即缠上了富士康,并激起了舆论对「润字诀」的敏感。在网上,类似标题俯仰可见。 在此期间,不少国内外媒体都报道,刘扬伟敲定了跟印度的新投资项目——富士康计划在印度信息科技重镇卡纳塔克邦投资7亿美元,兴建新工厂。 2,建新厂:在被誉为「印度硅谷」的卡纳塔克邦首府班加罗尔市等地新建代工厂,用来生产iPhone等电子设备。 公开报道显示,刘扬伟在和印度总理莫迪、印度电子信息化部部长会谈时,还讨论了印度政府希望在2026年打造3000亿美元电子制造和半导体产值的目标。 3月6日,与卡纳塔克邦相邻的特伦甘纳邦首席部长办公室发布新闻稿称,刘扬伟在致函中赞扬了当地「友好的工业发展生态系统」,确认鸿海将在该邦建立电子制造工厂,并寻求支持以使新工厂尽快投产。 同日彭博社报道,刘扬伟在致印度卡纳塔克邦首席部长的信中,确认了在该邦建立新工厂的意向,但没有保证将建造一座工厂,也没有提到投资金额。 自2月21日起,他对富士康郑州园区展开了为期4天的巡厂视察——这是他任鸿海董事长以来首次造访这处全球最大的iPhone生产基地。 他在跟河南省、郑州市党政一把手见面时,明确表示,在鸿海集团3+3的转型升级策略中,河南都具有极大发展优势,会在河南持续投入、长足发展。 在2月27日,鸿海还代子公司发布公告,称已花1.97亿元人民币取得郑州综合保税区约19.5万平方米土地使用权,将用以建设智能仓储。 这些天,网上传出富士康深圳厂区已通知劳务中介准备清退临时工、鼓励正式工请假、拆除流水线日,富士康相关负责人对财联社回应称,这是不实消息,目前深圳园区运转正常。 从Chain的概念理解,产业链外迁是被更具竞争优势的邻居抢走,中国在零和博弈中成失意者;但从Catenary角度理解,在中国重构更具技术含量的制造业和更稳定的实业投资过程中,部分低端制造业和高熵值资本因成本因素流出,是正常情形。 后者总想在现实生态审思中启人深思,它往往连着对复杂政治环境的审视、对民粹舆论环境的反思、对更优营商环境的期冀。 一方面,中国供应链有强大韧性是不争的事实。中国的物流、关税、市场、劳动力质量、基础设施等,仍是没法说取代就立马取代的。 旧金山供应链公司Fictiv的CEO达夫埃文斯曾说过,除中国以外,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基础设施能够每天制造60万支手机。马斯克大概深以为然。 正因如此,这两年,在现实因素考量下,许多跨国企业的产业链转移,仍在「中国+1(China Plus One)」的范畴内,「1」并非主要生产地,而是中国之外的补充。 不是所有的外企流出,都是「China Plus One」,也有的确实是「De-Sinicization(去中国化)」——这才是舆论常说的「润」。 耐克将产线迁至越南;东芝关闭了在中国24个城市的33家工厂与研发机构,将研发机构与精密零组件生产搬回日本,组装业务等全部转往越南……都是例子。 前不久,政治学学者施展教授在《中国经济的冰火两重天》里指出,网上流传的很多关于中国外贸困境的文章,如简单渲染「2022上半年东盟出口上涨多少,2022下半年中国出口下降多少」的,是落入了将数据剥离于参照系的误区。 注:2022年中国外贸顺差达到了创纪录的8769亿美元,远高于2021年的4628亿、2020年的3586亿,是全球第二大顺差国德国的10倍多。 在他看来,供应链的转移不像资本的转移那样,可以迅速完成,它需要相当长的周期,若干年内,转移仍然不是个实际的问题。 美国是全球第一大消费国,中国是全球最大生产国。现在的情况是,美国加息将全球消费热度打下来,这样一来,中国商品的「外循环」之路会碰上需求不旺的壁。 如《经济学人》智库全球贸易主管Nick Marro就表示,供应链多元化问题相当复杂,大家总是在谈论它,但人们最后往往会发现供应链迁移很难实现。 彭博行业研究(Bloomberg Intelligence)估计,将苹果10%的产能转移到中国以外的地方,可能需要8年时间——注意了,这还只是10%。 前些天有消息称春节期间外贸订单下降了40%,这跟官宣的「外贸平稳开局」无疑不在一条线上。但外需走弱,的确是现实。 商务部方面就表示,「进入2023年,全球经贸形势变得极其严峻,下行压力明显加大。我国外贸领域的主要矛盾,从去年的供应链受阻、履约能力不足,已经转变为当前的外需走弱、订单下降。」 慢全球化,指的是经济全球化步伐的放缓甚至回撤——《经济学人》之前就撰文称,「全球化已失去势头」,世界进入「慢全球化」(Slobalization)阶段。 大拆解,说的是全球化原有的底层相互依赖信赖基础正遭到拆除——按社会学家孙立平的定义,大拆解的主脉络不是经济,而是政治与价值观。 这两年,拜登政府确实在有意淡化「脱钩论」。美国贸易代表戴琪之前曾表示,美中两国需要实现「再挂钩」和「持久共存」。这并不是说美方要改变对华供应链依赖的战略意图,只是说它调整了产业回流的既有目标。 一如国际关系学者马雪概括的:美国在供应链中技术含量较低、商品化程度较高、偏重成本导向性的领域并不寻求对华切断联系,而在技术水平更高、易生网络安全等风险领域转向「可信供应商」。 要是看综合成本,苹果没理由将目光更多地投向「跨国公司坟场」印度——尤其是在IBM、通用、谷歌、福特、华为、小米们接连碰了一鼻子灰后。 出现「50%良品率」「劳动骚乱」等乱象和面临政策多变等风险的印度,哪有出现缺人危机后可以发起「富士康保卫战」、让基层干部进厂支援的河南香? 更别提,印度的组件自给率跟中国没法比——印度产的iPhone中,仅有约15%的关键器件和物料可以在当地完成采购。 可苹果还是去了。印度商务部长今年1月曝出,苹果公司计划将苹果在印度生产的iPhone份额从5%提升至25%。 毫无疑问,我们得留住太多的供应链——就算产业跨国转移是经济全球化常见趋势,也要尽可能减少「非经济全球化因素」带来的产业转移。 这就需要,我们跳出「富士康会不会跑了」之争的层面,尽力去留住富士康,做大跟富士康们互信与依赖的底盘。 富士康们若有不足,我们可以就具体问题说具体问题,但不要动辄扣「血汗工厂」的帽子,或嚷着「少个代工厂有什么大不了」。 |